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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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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曲冉冉心裏笑了笑,老神仙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很輕。如同清晨的霧霭,在場所有人都沒有發覺。在那抹視線即將轉移的時候,她飛快的沖他眨眼。

老神仙臉上微不可查的一滯,隨後又恢覆了當日送她回來的模樣,對她點點頭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她剛才俏皮眨眼的回應。

天樞君將心頭浮上的那抹異樣給壓到心底去。無幽這條蛇的嘴裏,吐不出象牙來,開口就是一句‘不認賬’,滿嘴胡言亂語,偏偏他竟然被他那滿嘴胡說八道給弄亂了心緒。

和萬年時光裏渡過的相比,之前發生過的不算什麽。

既然她都看的如此之開,那麽他自然也應當一笑了之。不能真的記在心上。

他別過眼去,正好聽到衛流錦的那一句“我還以為您不會管我了”。

“我不可能不管你的。”天樞君聽到衛流錦的話笑道。

衛流錦聽了這話,下刻就露出個大大的笑容,“我就知道您最好了!”

說著她想要去拉他的袖子,但是手才伸出去,似乎想到了什麽,又訕笑縮回來。

“晚輩有個不情之請,不知師仙君可否願意一聽。”

陸七等著衛流錦把話說完了,開口道。

“願聞其詳。”

天樞君的脾氣好得有些過分,他點點頭,做了個請的動作。從方才到現在沒有半點倨傲和居高臨下。

曲冉冉在一旁看著心裏納罕,這麽平易近人,怎麽上周目結尾那兒對她那麽氣勢洶洶,一副一定要把她給抓到手的模樣。

難道衛流錦的威力有那麽大?

她不由得再在衛流錦身上多看了幾眼。

這小姑娘的本事,原來這麽厲害?

天樞君眼角餘光瞥見少女滿臉好奇,打量他身邊的衛流錦。

她面貌十分的青春年少,但面上眼中卻沒有半點稚氣。打量的眼神,像是在左右琢磨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一般。

“我家少宗主,自從那夜回來之後,就一直昏迷不醒。我等修為低微,實在是束手無策,所以想請師仙君出手幫忙。”

曲冉冉明白陸七的意思,要是陸風真的出事了,他們這些人恐怕兇多吉少。陸七等人說是門下弟子,其實在姚夫人看來,這些弟子包括曲冉冉自己,就是她安排在陸風周身的隨從。

陸風這個主人既然出了岔子,那麽其餘的弟子自然責無旁貸。

“還請師黎仙君出手相助。”曲冉冉上前一步,跟在陸七話後道。

兩個陌生且熟悉的音節用柔軟的強調說出來,像是伊人在呼喚樓上的公子。

天樞君望她,曲冉冉臉上滿是毫不遮掩的焦急。

那層焦急透過了眼底,徑直的表露在眼裏面上,全然都是情真意切。

救人這回事,沒什麽好退卻的。除非t那人罪大惡極,又或者的的確確已經壽命已盡。

天樞君頷首,陸七連忙推開陸風的房門,請他進去。

屋子裏滿是藥味和柴火味兒,開了門,那股味道直撲人的面門。

陸七兩眼徑直看向衛流錦,衛流錦自告奮勇,主動攬下照顧陸風的活兒。現在屋子裏搞成一團糟,自然也是她的手筆。

衛流錦幹笑兩聲,“我這不也是為了他好嘛。我的心還是很好的。”

“仙君,請。”曲冉冉已經到了陸風的床邊,低聲請人坐下。自己站到一旁等待。

天樞君撩起袍服下擺坐下來,他看了一眼那邊站著的曲冉冉。兩指放在陸風的額頭上。

過了小會,放在額頭上的手指收回,“他註定有這麽一次傷病劫。”

陸七不明所以,天樞君見狀,給他解釋,“這次劫難是註定的,沒有到一定的日辰,不能痊愈。我只能讓他好過一些。”

“那,會有性命之憂嗎?”

曲冉冉說著,恰到好處的紅了眼圈。

“不會。”天樞君搖頭,“臟腑已經傷到了,但是面無死氣,壽數未盡。只是要吃上些許苦頭罷了。”

哦,那沒事了。

只要不死就行。曲冉冉覺得自己很有職業操守,只要陸風留著一口氣,殘了廢了都無所謂。

反正只要留兩只眼睛兩只耳朵,能看能聽給她攻略就好。至於別的地方少了,不能用了,那都是沒關系的。

曲冉冉心頭一松,她擡眼,“那就麻煩仙君了,仙君先去休息?”

“阿冉!”陸七叫住她,“仙君可以讓少宗主清醒過來嗎?”

天樞君笑起來,笑容裏帶著包容“既然性命無憂,醒來還是昏睡,又有什麽區別?”

衛流錦在一旁幫腔,“就是,又有什麽區別?”

陸七盯著她,“姑娘,要不是衛姑娘,我家少宗主也不會成這樣。”

衛流錦被這話噎的半天都說不出話,只能低頭,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你放心。”天樞君又看了一眼陸風,陸風身上的皮肉傷被陸七等弟子用靈力愈合了,看上兩眼,也能稱得上一副好樣貌。

“他醒過來只是時日的問題,如果你是擔心因他受傷而起什麽禍事的話,大不可不必。”

這麽冷不丁的被人點出心裏所想,陸七渾身僵硬。

“我——”

陸七喉頭滾動,好半會也沒能說出話。

曲冉冉見狀,拉過陸七,“既然沒有性命之憂,那麽夫人那兒就先瞞著。”

“瞞得住嗎?”陸七滿臉憂心忡忡,“萬一夫人用傳音符和少宗主說話怎麽辦?”

“師兄你裝一裝就行。”

曲冉冉壓低聲量。

反正以前也不是沒有過,陸風不喜歡母親姚夫人無微不至的照顧,出來游歷之後,恨不得把這萬裏河山,都用腳走遍。姚夫人使傳音符來找他的時候,陸風不耐煩,也是叫身邊弟子代勞,反正左左右右就那幾句話。他們又在陸風身邊這麽年,陸風的言語習慣早就摸透了。跟著陸風出來的這些弟子,除了曲冉冉,誰都給陸風做過這事。

“師兄只要心穩一點,做事妥帖一點,夫人那兒定看不出。”

她故意壓低了聲量,因為用了金鐘術,所以一旁的衛流錦聽不到,天樞君坐在那兒,擡眼看了她一眼,眼中依舊平靜溫和。

事到如今,只能這樣了。

陸七原本還打算再懇求這位仙君。這位仙君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,看著年輕,極其沈穩,哪怕沒有親眼見識過,也能看出實力不淺。更難得的是,沒有強大修士身上常見的那股持才傲物,言行舉止平易近人。若是再懇求一二,說不定會答應。

但如今話已經說到這兒,陸風那邊既然沒有傷及性命,那就暫且這樣了。

“我現在去給仙君安排住處。”陸七道。

在陸風完全清醒痊愈前,說不定還會有事還要麻煩到這一位。

陸七自小跟隨在陸風身邊,為陸風處理過不少內外的事,人情世故早就十分上手。

天樞君點頭,“有勞了。”

“仙君方才幫了我們,這僅僅只是舉手之勞,不值當什麽。”

陸七看了一眼曲冉冉,“師妹你和我一起來。”

曲冉冉頷首,和陸七出來,“師兄要我做什麽?”

“這能要你做什麽?”陸七笑道,“那房裏藥味那麽重,你呆在那兒做什麽?”

曲冉冉看過去,陸七帶著她慢慢往樓下掌櫃那兒走。

“平日裏看著你伺候少宗主,事事親力親為又不討好。他也不記你的情。”

他們都是孤兒,在世上孑然一身,形影相吊。在鳳鳴山裏做了同門,一塊兒長大,彼此間早已經當做了親人相處。

陸七見到曲冉冉在陸風身邊鞍前馬後,滿心滿眼的全都是陸風。但她的這番心意,也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回應。

陸風既不說清楚,讓她死了這條心,也不答應她,給半點承諾。好些年都是享用她的好處,卻從不給實實在在的回應。

陷入戀慕的少女不覺,但是他們這些旁觀者卻看得一清二楚。

“禍事不是你闖出來的,讓罪魁禍首去正好。再說了,他閉眼的時候你對他再好,他不知道,又有什麽用?”

陸七教她,“與其吃力不討好,不如等他醒了再說。”

他壓低聲量,“少宗主的心思,現在還不明了。不要把力氣全都用上。”

付出了太多,到時候若是情形不對,恐怕都難以回頭了。

曲冉冉臉上掛著的笑沈寂下來,對付虛情假意,她游刃有餘。對上真心的關心,她反而有些無所適從。

陸七看到少女垂著頭,今日外面灰蒙蒙的,客棧內也是一片昏暗。她的面龐籠罩在不甚清楚的昏暗裏,只能看清楚抿緊的唇。

“聽師兄的沒錯。”陸七只當她不樂意聽到勸誡的話,“不聽師兄的,到時候你可要吃虧。”

曲冉冉無辜道,“我知道師兄是為我好。所以哪裏有不聽的。我待會兒陪著師兄,給仙君料理好住處,我就去休息。”

陸七面色因為這話稍緩。

修仙弟子在普通人眼裏都是神仙,神仙有吩咐,趕緊親自去辦。選了一間上好的上房,親自把神仙給送進去。

七月鬼節晚上要比一年裏其他月份,要安靜的早。

戌時還未到,家家戶戶大門緊閉,除卻打更的更夫之外。大街小巷裏不見一個人影。偶爾可見的個畫了圈還沒燃盡的紙錢。

陸七讓弟子們夜裏除非必要,否則不要出門。七月是鬼返回人間,享受人間血食的時候。這段時間,滿街小巷裏全都是鬼魂。為了節外生枝,避免不必要的麻煩,入夜之後,所有弟子都在自己的房間裏。

客棧內也靜悄悄的,除了竈臺那兒還留著人看火之外,全都躲起來了。

晚間的夜色沒有月光,最近都在下雨,沒有見陽光,入夜之後,潮濕的水汽和深濃的夜色一道氤氳出陰冷。

風穿行過空無一人的街道,環游了幾回,落到客棧的閣樓上。

閣樓半闔的窗板上貼著幾道符紙,風觸碰到那道符紙上,上面的符文發出紅光,風被這道紅光燒到,連連退去兩丈,後又卷土重來,比方才更加氣勢洶洶。

符文的紅光被陰風卷滅,符紙的一角燃起一簇火苗,很快成了灰燼。

風鉆入窗板裏,房間內只有臥榻上的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人。

風落地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,鼻子迷惑的往臥榻上的人嗅嗅。這個並不是之前嗅到的香甜滋味。

那道模糊的影子轉悠著在廂房內徘徊,好幾圈下來毫無發現。

明明這幾日都在風裏嗅到的,卻偏偏在這裏斷了。

在徘徊幾次毫無發現之後,那道影子盯準了躺著的陸風。

來都來了,就這麽空手回去,實在不甘心。既然吃不到大餐,吃點魚蝦也是好的。那道影子突然張開了嘴,往臥榻上的人撲去。尖銳的尖牙即將觸碰到陸風的肌理,從外面一道流光打進來,擊在那團黑影上。

黑影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叫,窗口已經不知道何時蒙上了一層結界,只能一頭撞向門外。

這裏的動靜已經引來了弟子,弟子們見到一團黑影沖出來,如臨大敵,就要用束靈網來抓捕。

黑影掉頭來看到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女,立即掉頭過來沖她撲去。

曲冉冉擡手就要迎戰。

幾股流光從黑影背後織成經緯,整個兜罩過來,將它重重鎖在其中。

淡紫月白的身影佇立在那團黑影不遠處,他五指張開,控住那些由流光織成的網。只見張開的五指一收,瞬時那張光網驟然收攏,將那團黑影生生攞成小小的一團。

他神色淡然,眼裏一片平靜。

曲冉冉卻看出了上周目他對她出手的陣勢,她將手裏的劍握的更緊。

光網進一步將妖物壓縮成藥丸大小,飛入仙人展開的一卷畫卷裏。

那一團光落入畫軸,畫軸順勢收回。

一場大戰,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。一眾弟子在那兒t面面相覷。

俊逸出塵的仙人,擡手收起畫軸,對領頭的陸七和曲冉冉頷首致意之後,轉身回房。

第二日外面淅淅瀝瀝下雨,雨勢不大,曲冉冉出門往樓下走,見到門口那兒圍著不少人,男女老少都有,曲冉冉撥開擠進去一看,見著天樞君所在門口的一條板凳上。

板凳是再普通不過的板凳,但是仙君坐在上面,還是那副超出塵世的風采。他興致勃勃的看孩子對著地上的螞蟻圍追堵截。

她才過來,天樞君恰好擡頭,擡手招呼她過去。

他雙眼純澈,一眼看過去,卻探不見底,她走過去在條凳的另外一頭坐下。

那兩個小孩用泥巴混了水,給螞蟻築起城池,又借著地上的水窪,給弄出了一條豪邁的護城河。然後兩個一起上,對著螞蟻各種攻城戰。

老神仙抱袖神采奕奕的看著倆孩子大展身手。等到螞蟻成群結隊翻城而出,小孩要乘勝追擊,被老神仙制止,“贏了就好,放它們走吧。”

小孩老大不樂意,嘴都嘟起來。曲冉冉順手從賣糖葫蘆的老翁那兒買了倆糖葫蘆,塞給他們。

又說,“你們要是再追著它們,小心它們回頭帶老鼠躺你床上,吃你耳朵鼻子。”

倆孩子得了吃的,又被她這麽一嚇,老老實實坐在一旁吃糖葫蘆,螞蟻也得以逃出生天。

曲冉冉吸了吸鼻子,“我果然機敏。”

“我倒是覺得,你挺會騙人。”天樞君望著屋檐下不斷落下的雨滴笑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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